导读:至于银行为何开始防控木材贸易行业,福建籍、资金出离主业、钢贸借壳融资、和钢贸一样的互联保模式,是本报从银行评审部门听闻的关键词。
木材贸易的银行融资在过去两年里似乎坐了一把“过山车”。
在钢贸危机初起时期,长三角一带的银行对钢贸授信不断收口,而基层需要完成的中小企业贷款指标却节节攀高,银行基层工作人员对旧有贷款模式的路径依赖,曾一度让和钢贸贷款模式趋同的木材贸易等行业成为一些银行拉升业务量的“香饽饽”。但到了“后钢贸危机时代”,银行对于福建籍贸易商整体的“神经过敏”,以及对钢贸借壳融资、旧有联互保模式存在隐患的担忧,让木材贸易行业的日子越过越紧。
“今年我们的日子不好过。”位于上海市郊的一家木材贸易市场经理陈某对《第一财经日报》记者无奈摆摆手,“银行态度明显变了,贷款越来越难。”
陈某对银行授信态度的猜测得到了印证。本报从数家银行内部获悉,“木材贸易”自今年上半年开始就陆续登上了部分中小银行的风控预警行业名单,一起上榜的还有石材贸易,个别银行还预警了本地的水产、茶叶、酒品贸易等行业。
“烫手山芋”
某城商行支行行长告诉本报,他所在的银行指令是“木材、石材不得准入”。但为了不重蹈钢贸崩盘的覆辙,对于存量贷款,银行间已有默契,并没有急剧收贷。
至于银行为何开始防控木材贸易行业,福建籍、资金出离主业、钢贸借壳融资、和钢贸一样的互联保模式,是本报从银行评审部门听闻的关键词。
上述城商行支行行长告诉本报,“三材贸易”(钢材、木材、石材)本有接近性,因此木材贸易也染上了污名,成了银行的“烫手山芋”。
在一家擅长中小业务的股份制银行资深业务经理看来,原木贸易贷款首要的风险是“过度融资”,而套出的贷款资金往往被用于主业以外的房地产投资或高利贷拆借。
这名服务福建莆田原木贸易商客户多年的业务经理说:“贸易商进口木材一般都通过国有贸易公司代开信用证,贸易商实际只需支付保证金,但贸易商在银行的信用贷款会以进货总额进行授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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该业务经理举例称,一批贸易商如果一起进口1亿元货物,通过国有贸易公司,其只需支付10%保证金,即实际资金需求1000万,但在银行,贸易商则以实际进货需求为依据,贷款1亿,这其中相当于套出9000万资金。
“多套出的钱可以部分拿来再做保证金进货,然后再在银行融资,相当于再放大杠杆,也可以做主业以外的风险投资。如果滚动进行这样的贷款,就相当于长期占用了一笔资金。”上述业务经理说,这种“主业以外的风险投资”标的多为房地产,或是行业间均价“月息三分”的高利贷。而这在木材贸易行业内,甚至相关银行人士间,已经不是秘密。
值得注意的是,据上述业务经理称,沪上个别银行其实还保守着一个秘密:去年,曾有莆田木材贸易商部分套用银行信贷资金向浙江台州某房地产项目投资了四五亿,后因项目问题数亿资金有去无回,投资人变成了“小股东”。但此案例的处理结果如同2010年底的钢贸“宏冶”事件,投资人变卖其余资产,并在同乡间筹资,依靠“家丑不外扬”的闽商群体力量吃进所有坏账,填平银行贷款。
但该业务人士仍觉心有余悸:“如果事情发生在今年,行业资金面已经很紧,恐怕坏账就无法填平了。”
“原罪”
除了上述问题,木材贸易本身藏有的“原罪”也使银行日渐警惕,而钢贸崩盘则使这些“猫腻”一一曝光。其中,最引银行关注的便是关联方的联保互保和销售上的做大账目。
据上述业务经理称,在木材贸易的各种担保行为中,往往出现业主之间互相担保、互通资金;融资方、担保方、交易方之间有着内部关联。更有甚者,数家互联保企业可能出自一个实际控制人。
也正是因为如此,在整个“三材”贸易行业的“食物链”里还养活了虚假注册公司“一条龙”服务机构。当银行逐渐发现其中问题并对联保企业的经营年份和营业资质有一定要求后,“一条龙”服务机构开始了养“壳公司”的新业务。
“与他们依托地缘优势形成的‘自己人’关系不同,贷款银行间是竞争对手关系,缺少通气机制,难以看清这个资金暗箱。”有银行人士告诉本报。
此外,为了“配合”不少银行开发的“客户打分机制”,部分木材贸易企业的销售合同存在一定水分;甚至于有关联公司之间自体走账,以形成足额销售量,匹配银行的贷审要求。
事实上,木材贸易商靠银行融资做大家业的思路打开得比较晚。“近几年,一批原木商看到同来自福建的周宁人(钢贸商多为福建宁德周宁地区人士)靠融资迅速发家,才开始模仿这套做法。”上述业务经理称,3年前,他所在的股份制银行对木材贸易的贷款的最宽松极限是“房产抵押放大1:1来做”,近年来原木贸易商开始搞各种协会、联保群,使得贸易融资和依托担保的经营性贷款越放越多。
除了融资方面的风险,该业务经理表示,木材贸易贷款的风险还在于木材进口周期中的价格波动风险。“每一立方米木材进口价格依据品种不同约800元到1500元,进口运输过程的涨跌幅度本身不大,最厉害不过相差100元。但由于依托国企开信用证的保证金只需10%,相当于运用9倍杠杆。这样一来价格波动风险就被放大,融资过度造成贸易商对货物把控力度不够。”
钢贸危机“后遗症”
木材贸易贷款遭收紧可算是钢贸危机“后遗症”的表现之一。其实,钢贸危机“后遗症”还表现在福建籍商贸群体在长三角一带遭遇了贷款难。
上述城商行支行长称:“银行放贷是走‘征信逻辑’的,在这个逻辑里,‘福建籍’被打问号了。”
对此,本报也陆续从在沪各行业的闽商处听闻,拿着福建籍身份证去银行贷款难度有所增加,争取信用卡额度则更困难,甚至有些银行直接拒绝福建部分地区人士申办信用卡。
上海市福建商会副秘书长林尘近期在接受媒体采访时表示:“不敢说全部,但至少三分之一的福建人受到影响,受影响最大的还是在沪闽商,在上海经营的传统行业在信贷方面也受到重创。”
钢贸危机另一个“后遗症”是一小部分钢贸老板在资金链从紧初期转战木材贸易,或是从木材贸易商处高息借款。“有老公婆(夫妻俩)一个做钢材,一个做木材,结果做钢材的出了问题把做木材的拖下水。”前述木材市场陈经理称。
据介绍,在“三材”贸易行业里,购买一家“壳公司”的价格大约是注册资本的1%。陈经理说,钢贸商转做木材贸易,“只要找一个征信记录没问题的朋友代持,买好公司做大流水,中间穿插一些真实贸易,半年后就可以开始去银行融资”。
不过,上述城商行支行行长却表示,钢贸借壳的现象并不普遍,且都发生在钢贸危机早期。危机后期,各银行风控趋严,木材贸易行业新申请贷款几乎都要不动产抵押,光靠“壳公司”已难钻空子。
值得注意的是,本报另从钢贸业内获悉,有一种情况是银行基层工作人员“建议”钢贸商借壳其他贸易行业融资,以便续贷能够顺利通过评审部门,且降低全行“钢贸贷款余额”。在此情况下,即使是“壳公司”,基层银行也愿意配合申请贷款。
银行“变脸”
上述木材市场陈经理告诉本报,银行对于木材贸易的态度并非一贯如此。2011年底开始,虽然当时市场上资金面并不宽松,但几家合作银行对他的市场很是“关照”。
据其称,曾有一家股份制银行客户经理屡次登门拜访,请他和贸易商户们“帮忙多贷点款”。相熟的一名支行行长曾向他诉苦,称当经济下行,且在对钢贸授信不断收口的情况下,该行的中小业务贷款指标却比上年完成量再升两成。
放量上升的指标之下,部分银行似乎并未建设好贷款健康放量上升的机制。上海钢贸贷款在中小银行有较高集中度,在2011年,有4家银行相关贷款余额超过五分之一,7家银行的相关银票占比过半。当这部分贷款被压缩,要到哪里去寻找可承接大量授信额度的“出口”?
在指标驱动下,银行基层工作人员难免有着路径依赖。上述城商行支行行长告诉本报,开发新行业、新的贷款模式,或是真正沉下心来一笔一笔做小微,都需要大量时间,势必会导致各时点业务量无法达标,通不过考核。因此,和钢贸贷款模式趋同的木材贸易贷款,曾是个别银行的“香饽饽”。
“市场担保、联互保模式可以让银行贷款一放就放一批,一个木材贸易群体就是1个亿的贷款量;贸易融资又可以拉升银票、信用证等高收益业务;贸易商自己有商铺、房产,抵押融资最没风险、最易审批。”该支行长说。
而据陈经理木材贸易市场中一家商户介绍,某股份制银行有一项贷款模式,即发放一笔普通流动贷款后,要求客户把资金全部存入银行作为保证金,并开具全额保证金承兑汇票。在这个模式中,企业实际只获取一笔贷款,却在银行获得了两次授信。
业内有一种说法称,在2008、2009年银行对钢贸商热情的授信之后,手头宽裕的钢贸商在实体贸易中用不了这么多钱,便逐渐开始大举进入房地产、高利贷、期货市场。上述城商行支行行长表示,与之相仿,去年上半年对一些非钢材类贸易行业的授信小高潮,或许也会带来类似的风险积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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